半島記者  高勇男  張彤  葛夢杰  黃冬梅

地攤，一個很接煙火氣，關(guān)乎無數(shù)人生計的話題。

攤，左為手，右為難。當(dāng)生活面臨艱難困苦之時，靠雙手勞碌去賺取、去收獲、去致富，從來都是正大光明的。而地攤，伴隨著城市化的推進，因為一個“地”字和其背后所牽引出的流動性、影響市容、堵塞交通、不便管理等問題，一度成為城市管理之殤。殤城之下，矛盾、沖突、非議、爭論等各種城市情緒糾纏其中。

人間煙火味，最撫凡人心。城市，要有便利的設(shè)施、靚麗的外表、時尚的基因，更要有“柴米油鹽醬醋茶”最基礎(chǔ)的民生考量。重啟“地攤經(jīng)濟”，就是對這種考量最基本的尊重。重啟進程中，如何做到放開不放任、便民不擾民，如何做好法度與溫度的平衡，想來還是要從心出發(fā)。

走進凡人之心，傾聽凡人之聲，我們離那原汁原味的市井生活很近，又很遠。

天熱了，廣場上熱鬧起來了，跳舞的，遛娃的，還有擺地攤的。城陽人民廣場上一個賣兒童玩具的地攤前，吸引了不少“小豆丁”的目光。

袁帥（左），1999年的小伙子，辦公室文員。白天上班，晚上練攤，對他來說生活充實又有樂趣，關(guān)鍵還能增加收入。袁帥的玩具攤剛擺了一周，雖說還沒賺回本錢，但他對未來卻滿懷期望，“小攤也能做大，好生活都是自己一手創(chuàng)造出來的。”

廣場邊上，2毛錢一槍的激光打氣球小攤格外吸人眼球，一個小男孩舉著玩具槍，有模有樣。

68歲的李大爺出來擺攤也差不多一周了，他說，和老伴退休后，晚上沒事就出來遛彎，老伴愛跳廣場舞，他卻對舞啊歌啊沒啥興趣。前些日子看新聞，知道國家要發(fā)展“地攤經(jīng)濟”，他覺得自己應(yīng)該響應(yīng)號召，出來擺個攤，不為賺錢，就為給年輕人樹個榜樣。“在家除了看電視就是看電視，不如出來活動活動。希望這個時候相關(guān)部門能給大家更多的空間，一起把市場經(jīng)濟活躍起來。”

這是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“水果哥”，今年38歲，離婚后選擇一個人來城陽打拼，2年前販賣起了水果。他每天開著小貨車，奔波在城陽各個大集，白天賣不完的水果晚上再擺擺攤。夜幕下，“水果哥”忙著吆喝、稱重，攤點前的喇叭不斷循環(huán)播放著“櫻桃便宜賣了，10塊錢一斤”。關(guān)于最近火起來的“地攤經(jīng)濟”，“水果哥”坦言不太了解，他前些日子被罰了200塊錢，如果再被抓到罰一次，他這一周就白干了。

今年55歲的董大姐已經(jīng)在崇陽路和泰城路路口擺攤將近5年了。說起地攤經(jīng)濟復(fù)蘇，董大姐抑制不住地高興，她從手機上看到過相關(guān)的新聞，如果城陽也鼓勵擺攤，那她就不用每天擔(dān)驚受怕了。董大姐所在的路口原先是個市場，挨著大北曲的幾個社區(qū)，平日里集市上也非常熱鬧，但因為退路進市，現(xiàn)在在路邊擺攤的已經(jīng)寥寥無幾。董大姐家住在大北曲前社區(qū)，因為家里有個臥床的婆婆，加上丈夫身體不好，她沒辦法和別人一樣去新市場，只能在這邊堅持著。

董大姐的丈夫每個月光吃藥就得花費3000多塊錢，對董大姐來說，這個小攤，不僅僅是他們一家人的收入來源，也是她的精神支柱。雖然每天擔(dān)心小攤被沒收，但她還是頂著壓力出來擺擺攤，她能做的便是盡量靠路邊，不妨礙交通。

在正陽中路與泰城路交匯處的路邊上，擺著幾個水果攤，來自煙臺的張女士第一天在這邊擺攤賣櫻珠。張女士說，今年受疫情的影響，往年家里不愁銷售的櫻珠今年卻滯銷了，她一直在找銷路，通過多方打聽到城陽有個批發(fā)市場，于是和丈夫一起拉了700斤櫻珠往外批發(fā)，但仍剩下100多斤。“櫻珠本來就經(jīng)不起顛簸，再拉回去肯定就不能要了，我們就商量著在這擺個攤賣賣，這邊挨著夜市，人流多，能好賣些。今天賣不完我們就湊合著在車?yán)锼煌恚魈熨u完再回去。”張女士說。

與張女士攤位緊挨著的孫大哥，同樣受疫情影響頗深。孫大哥今年37歲，是黑龍江人，一年前來到城陽打工。原本想過了年之后找個穩(wěn)定點的工作，但突如其來的疫情，讓他的計劃全部泡湯了。既要交房租，又得日常開銷，活還不好找，眼看著自己的“存糧”不多，孫大哥便想到了擺攤賣水果維持生計。他的攤位不大，也不固定，哪里人多他就去哪里。雖然賺得不多，但孫大哥卻覺得有這樣一個小攤挺好的，起碼有收入。他想著先渡過眼下的難關(guān)，等疫情過去了，再找份工作安定下來。

在城陽區(qū)第二實驗小學(xué)北門對面的路邊上，也擺了幾個小攤，今年35歲的攤主田大哥在這賣鮮榨果汁。田大哥在這里擺攤7年了，他早已習(xí)慣了和執(zhí)法人員“斗智斗勇”的日子，有時一天檢查四五次，田大哥都是先找個地方躲一躲，等執(zhí)法人員走了再出來擺，因此，他所帶的用具都非常簡單易收拾。雖然知道在這里擺攤不符合規(guī)定，但是田大哥說，這也是為了生活，要是不擺攤，家里就要“揭不開鍋”了。

李大姐（左二）今年47歲，在華城路五小區(qū)南門經(jīng)營著一個蔬菜攤。一年前她意外摔了腿，在家休養(yǎng)了大半年還是沒有完全康復(fù)，現(xiàn)在走路還需要拄拐杖。李大姐的兒子讀大學(xué)三年級現(xiàn)在還沒有返校，往年寒暑假回家他會去打份工，賺點生活費，今年受疫情影響只能待在家。沒了收入，錢用一分少一分，李大姐坐不住了，三個月前擺起了菜攤，兒子也一塊幫忙。“再難，日子還得過，有活干生活就有奔頭。”李大姐表示。

今年53歲的于大姐是一個地地道道的果民，她老家在煙臺棲霞，種有櫻桃、蘋果等果樹。受疫情影響今年櫻桃銷路不好，就在于大姐一籌莫展時，親戚介紹她來城陽賣試試。就這樣，一周前于大姐來城陽擺起了地攤，家人負責(zé)幫采摘運送過來。讓于大姐開心的是，因為價格實惠、果品質(zhì)量好，生意比想象中要好，每天大概能賣出70斤到80斤，她挺知足的。

德陽路和康城路交叉路口，是“面筋哥”擺攤的常駐點。“面筋哥”姓張，今年28歲，有兩個孩子，大的才上幼兒園。受疫情的影響，公司待遇也大幅度縮水，3月中旬“面筋哥”辭職了，跟著賣烤面筋的叔叔學(xué)了半個月后，他就馬上置辦家當(dāng)自己擺攤了。“孩子還小處處要花錢，不敢閑下來啊。”每天下午5點到凌晨2點是“面筋哥”的擺攤時間，收入比上班多一些，這兩個月來他還收獲了不少回頭客。

泰德苑小區(qū)南門，有一個賣海鮮和蔬菜的攤點，附近熱心居民告訴記者，賣海鮮的攤點已經(jīng)在這擺6年多了，口碑很不錯。當(dāng)記者走近詢問時，兩位攤主都以為是暗訪調(diào)查違規(guī)擺攤的，所以一邊擺手拒絕、閉口不談，一邊趕緊收攤了。這一幕反而讓記者感到很內(nèi)疚。

在青島，路邊攤上哈啤酒，吃蛤蜊，再擼個烤串，這樣的夏天才算完整。城陽區(qū)文陽路上，準(zhǔn)五星級的福朋喜來登大酒店門前的廣場上，他們自身經(jīng)營的“朋聚燒烤大棚”開始熱鬧了起來，這個大棚已經(jīng)有多年的歷史，也不屬于占路經(jīng)營。雖說是五星級酒店設(shè)置的燒烤大棚，但是價格非常親民，吸引了不少市民的光顧。

朋聚燒烤從今年五一開始出攤營業(yè)，平均每天的人流量六七十人，人均消費80元左右。相比起往年同期，今年因為疫情的影響，人流量有所減少，從這一個多月的消費情況來看，海鮮等貴的菜品受到了“冷落”。

福朋喜來登西餐行政總廚毛青廠分析，今年的游客少，往年6月份高考、中考過后就迎來了旅游小旺季，但今年中高考延后，小學(xué)也剛開學(xué)，預(yù)計旅游高峰要順延一個月。“今年無論大店小攤，生意都不算好做，我們必須想法子自救。正好國家倡導(dǎo)搞活‘地攤經(jīng)濟’，我們更有了動力，第一時間開會商討接下來怎么讓這個大棚更接普通市民的消費心理，彌補整個酒店疫情期間的損失。”

這些只是城陽區(qū)地攤的寥寥剪影，他們就在我們周圍，他們是這座城市最普通的人，從華燈初上到凌晨，他們忙碌的身影，也為城市增添了許多的煙火氣和生機。

在疫情防控進入常態(tài)化的背景下，“地攤經(jīng)濟”的歸來與存在，有助于提升低收入者就業(yè)，處處充盈著人間溫暖。從被“趕著跑”到“催著上”，實現(xiàn)“地攤經(jīng)濟”的長遠發(fā)展考驗著城市管理者的智慧，考量著一座城市的溫度與胸懷。“地攤經(jīng)濟”的回歸之路，才剛剛開始。